然倾

故梦

 @天涯无歌 你点的。

狗血注意。

强行煽情注意。

小学生文笔注意。

写得我心如死灰。

深夜的空旷房间里响起钥匙和木门碰撞的声响，带着憋闷和一丝从走廊里漏进来的光。暖橙色的灯将漆黑室内照亮一角又被砰地一声合上的大门关在门外。封闭室内比刚刚更明显的清苦酒气浮沉，昏暗室内没有灯，仅有落地窗外的月辉和霓虹灯被酒气熏染燃起光亮。

初春夜晚温度不比冬季高，这样的天气里木质地板冰凉凉的温度却最是让酒醉中的人贪恋的。躺在大厅的地板上，王凯瑞侧头望着落地窗外那些彻夜不眠的光亮，迷蒙眼瞳里七分醉意未散，两分郁结并一分泪意又让通红眼眶再红一些。

马思远接到天宇文的电话时还处于刚被铃声叫醒的迷糊当中，于是电话接通的前两分钟，马思远脑子里纷杂混乱的念头在这样的恍惚里沉淀成一句话，天宇文这家伙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话唠。电话那头的人可不知道马思远脑子里在转些什么奇怪的念头，依旧捧着手机在那头絮絮叨叨。

“我说马班长你可真不仗义，打算一个人独吞男神吗？！要不是男神打电话过来主动约我出去喝酒，我特么都不知道男神从万恶又腐败的资本主义国家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倒不像别的故事里讲的那样各安天涯，出奇的也算是联系频繁，中二时期的浅薄交情居然在这样你来我往的联系里延续了下来。并且看这还能一口一个马班长男神的样子，这一坛中二期埋下的酒不是烧刀子就是女儿红。

魔音穿耳的结果通常都会走极端，马思远在这样高密度的唠叨里好歹醒了醒神，调了下脑内频道打算跟上天宇文能从撒哈拉沙漠跳到热带雨林的思路，“你说什么？”

“嘿！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要不是昨晚Karry男神约我出去喝酒，我还不知道他从美帝回来了！等等！你不会不知道男神回来了吧？！”天宇文语气里满满的全是怀疑。

作为找人帮王凯瑞把许久不住的空房子打扫好的“保姆”和王凯瑞昨晚的接机人士，马思远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天宇文。“这不——”可能。马思远话说到一半，自己却先住了口。他接到王凯瑞的时候才是八九点的光景，当时确实理所当然的问了对方是否要找人出来聚一聚再回去休息的话，那人却挥了挥手表示国际航班太累人，就算是头等舱现在也只想回去躺床上，有任何事情都等他睡醒再说。于是作罢。

话说了一半突然卡壳的状态像极了掉线装死，天宇文不知道马思远想起了什么，愈加密集的唠叨声差点让电波过载，“喂喂喂！马班长！没被外星人劫持把？！”马思远回过神来，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笑骂一句，“什么鬼！你才被外星人劫持了呢。”然后是迟疑，“你说你Karry男神昨晚找你喝酒了？几点钟的事情？”

天宇文不知道马思远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稍稍回想了一下给出答复，“大概是十点多快十一点吧，喝到凌晨两点多男神说他刚回来还没倒时差要回去睡觉就散了。”

打开大门，马思远第一眼就瞧见躺在客厅地板上脸颊通红的人，当下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快步上前去摸躺着的人的额头。靠近了才意识到王凯瑞身上残余的酒气，手上探到的温度也是不出意料的烫手。想要架起人放到床上，烧到意识模糊的人被这样的动静惊扰，干燥起皮的唇瓣开合，漏出低哑的一声“千千……”。

好不容易把瘫软的人放到床上打电话叫来医生，马思远站在床边抱臂看着埋在被子里的王凯瑞，明知道这人听不到，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个处女座要人收拾屋子把备用钥匙寄给了我，我看你就算发烧烧死在这屋子里也没人知道！”恶狠狠的威胁里掺杂着担心和惶恐，马思远找了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王凯瑞回来没有其他理由，刚才架起人时轻飘飘又不容错听的那句称呼，将所有的理由都消弭，只剩赤裸的现实摆在眼前。

高温和醉意都熏得人辨不清事情，王凯瑞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压抑着呼吸。逐渐稀缺的氧气让他喘不过气来，暗红的波浪在黑暗里翻滚，几乎要侵袭到眼中来。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不过是一时兴起走小路，却见到几个混混围着人勒索。带头的好像有点眼熟，啧。

“恃强凌弱算什么！我们来单挑。你们输了就给我滚。”

果然是隔壁学校的小流氓，都勒索人到这条街来了。算了，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记着，这里是我罩的。再来这里勒索学生我见一次打一次。”

也就仗着人多而已，打起来全是虚张声势。

“还不走是想再打一场吗？”

怎么还不走，烦。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千智赫，请问你的名字是？”整齐的校服蹭了灰黑的污渍，齐刘海刚好及眉，脸上还有三分心有余悸和三分怯弱。倒是挺像小兔子的。

“没事。”不在意的摆摆手，“叫我Karry就好，学校附近不太太平，你一个人少走小路。”

私立学校校服？看来是个小少爷，难怪会被勒索。

“有人来接你吗？”天边夕阳逐渐下沉，夜幕降临。

摇摇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好了。”

好事做到底吧，省得小兔子又撞进大灰狼的嘴里。

“Karry学长你好。”还是齐刘海不变，发型却修理出层次来显得利落许多。说话仍旧是轻声细语，怯弱却全然消失变成不起波澜的平静内敛。

“你是？”一点点被打扰的不满，一点点好奇，一点点挑起的眉梢。

“我是千智赫，刚转学过来的。”

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个鲜有人至的小路里你单打独斗的那场群架吗？

“不记得了。”

也是，风云人物怎么会记得不过是路过时顺手救下的某个路人呢。

“学弟学弟，你刚刚是跟男神搭讪吗？他不太喜欢别人叫他Karry，你叫他王凯瑞好了。”

男神？确实是男神。桃花眼迷离多情，看着别人的眼神里即使什么都没有也自带风流的眼波流转。

“周年快乐，学弟。”一大捧的玫瑰，早晨的灿烂阳光，还有弯起的眼笑意闪亮。

“周年快乐，学长。”偷摸悄声藏在枕头底下的情信，万字表白用小楷一笔一划的誊写，不知道偷偷写坏了多少张纸。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你写字这么好看。”含笑将信纸翻过，“还这么感性。”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轻轻上扬的调侃尾音藏住一点点的失落，卧蚕梨涡依旧。

妥帖收藏好的长篇情信终究压在柜子的最底层开始落灰，频繁的应酬，灯红酒绿的觥筹交错里交谈和共处越来越少。

“王凯瑞，你是不是蠢？！”妖娆的大波浪及腰，妆容精致裙装娇俏。郑家大小姐眼里噙着泪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茫然。王家和郑家最近联系频繁，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位当家的联姻意向，两位当事人却早已在私下达成共识，友达已是极限，再往前，两人都迈不出那一步。

丢过来的一沓照片还未入眼，手机却收到一条短信。

“我们谈谈吧。”from 千智赫。

 “……凯……醒醒……小凯……”脑袋像被人蒙着枕头再用锤子敲过，蒙钝的疼。终于挣扎着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床尾正在收拾听诊器的医生。再转过头，才看到马思远抱臂站在床边。

“能耐了啊Karry男神。零度的天气里喝了酒不开暖气睡地板，不死算你命大。”王凯瑞心虚的收回眼神，抬手想捂脸却发现手背打着点滴，于是只能讪讪地放下。“我……嗯咳……”王凯瑞被自己破锣一样的嗓子吓了一跳，但还是皱着眉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多喝了几杯。”

“得了吧。”马思远抄起手边的杯子递给王凯瑞，顺便翻了个白眼，“你这借口糊弄天宇文那个逗比还行。之前还拒绝聚会，说吧，你又干嘛了。”帝都这种寸土尺金的地方，独栋别墅实在太奢侈的存在。昨晚喝了酒天又黑，王凯瑞只知道围墙上爬了植物。今天这一扭头，才发现窗外开的是迎春花。

嫩黄色的浅金花朵在还没能完全离开的凛冽东风里颤颤巍巍又坚强的开着，王凯瑞靠坐在床头，只觉得嗓子一涩。“我看到千智赫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他低头盯着杯子，不知道是不是高烧后四肢无力的缘故，圆形的水面平白起了波澜。

早在架起人听到那句称呼时马思远就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下听到王凯瑞这么干脆的承认，让他连指着对方鼻子骂“没出息！”的想法都兴不起来。医生早已识趣的离开，马思远叹了口气，拖了张椅子来坐在床边。

“你俩当年分手就分的莫名其妙。”

他们之间，有第一年狗血言情剧里英雄救美的相遇，第三年期期艾艾踌躇不定却又你情我愿的表白，第五年一笔一划写得真心实意的情信，却在第七年突如其来的厌倦困顿里无声无息的终结。那场爆发的争吵后，一人带着所有行李远走，一人在异国他乡里醉生梦死。

“你没发现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追随着你的步伐。”

“即使是在一起之后，你也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力不从心的跟从。”

“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追了。”

“到此为止。”

言犹在耳。王凯瑞思绪还没完全回笼，却在马思远接下来的话里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本来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吵架什么的。结果上个月收到的东西告诉我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马思远没有理会王凯瑞望过来的目光，默默的抠手指，“当年郑大小姐给你的那一沓照片你是不是没看？”

“……没有。”

“我就说嘛。”不抠手指了，马思远开始看窗外。“照片里是你母亲和千智赫。当时郑大小姐以为千智赫是看中你的家底，没过多久你俩也分手了，所以她也就没再提。”说到这里马思远终于将视线拉回来，“直到上个月她在自家医院看到千智赫的入院记录才觉得不对。”

“入院记录？”声音依旧是沙哑的，涩得就像是吞了沙子。

“他这里，”马思远指了指自家脑子，“长了个肿瘤。位置很特别，存活率不超过3％。”

即使前一晚才远远见过千智赫，听到这里，王凯瑞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

“最后手术成功了。但是他休养了很久，半年前才重新回到这个城市，当舞蹈老师。”

“那他为什么……”王凯瑞几乎是愤恨的开口。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被王凯瑞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马思远顿了一顿，像是纠结着什么，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千智赫的记忆没有了。”

“哈！”王凯瑞提起唇角笑得讽刺，眼里却有什么模糊了视线。“那个舞蹈室在哪？”

挂着点滴的架子翻倒在一旁，手背的伤口划出鲜红的血口。马思远在身后几乎是怒吼，“你回来！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想说先把你骗回来慢慢再说！”谁知道你刚回来就看到了人。这他妈不是孽缘是什么？！马思远心里呕得很，却还是吼，“更何况他现在不叫千智赫了！你这么贸贸然跑过去是想怎样？让人家报警把你抓进精神病院吗？先把病养好再说！”

到底还是被人抓回来压着养了三天病。

“麻烦……”王凯瑞几乎是扑到这个标志像是方糖一样的舞蹈室的前台，询问的话要说出口又哽在喉间，最后还是犹豫着问了出口。“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名字里有‘千’的舞蹈老师？”前台正低着头玩手机的女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收起手机扬起职业笑容抬起头来。然后看着王凯瑞那张容貌昳丽的脸红了脸颊，“名字里有‘千’？你是要找Jackson老师吗？”

恰巧在这时，不远处舞蹈室的门被打开。有耳尖的学生听到前台说与王凯瑞的后半句话，立刻嬉笑着高声喊走在最后的老师，“Jackson老师，有人找你~”王凯瑞因为这样喧闹的动静侧过脸来，一双深黑桃花眼在灯光下晕染出深情的如水柔和。走在前面的女生因此几乎是倒抽了一口气，好事的加上注解，“还是个大帅哥哦~”

人群背后似乎有人警告学生们不要乱说，可惜柔和的语气毫无威严，学生们个个笑嘻嘻的给人让开路来。王凯瑞定在原地，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拨开纷乱人群站在怔楞的他面前。两粒梨涡陷下去，将他的心也拽着一起陷下去，一双琥珀一样通透明亮的眼瞳里封藏了星河万里，“你好。”

—END—